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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命的體驗（演講）
生命的體驗
若不曉得生命之豐富，就會活得單薄，卻自以為豐富。人若不曉得生命之深厚，就會活得淺陋，卻自以為深厚。多少人一生像昨天的我，沒嘗到生命的美妙精義，就死去了。好像一個西瓜，啃了啃皮就扔了，多可惜！
可是，怎樣才能體驗到生命的豐富和深厚呢？這裏，我從世俗哲學的角度，談談生命的體驗。
看不見、說不出的生命
法國有一個哲學家叫柏格森(Henri Bergson)，他沒有寫過一篇小說、詩歌或者散文，但因其理論對文學影響巨大而獲得諾貝爾文學獎。他說，你和一個人見面之後，若想把這個人完全描繪出來，是不可能的。因為你同他接觸時，有一種直覺體驗，也許只一瞬間就體驗到了，卻是用再多的形容詞也表達不清楚的。在這種直覺體驗中，他活生生地展現在你心裏，帶着你對他的生命的全部感覺，帶着他對你的生命的全部撞擊。同理，從各個角度給一個城市照相錄影讓你看，也沒法與你親自在這個城市中間走來走去的直覺體驗相比。直覺體驗是體驗一個活生生的生命，是你與這個生命融為一體。
印度有一部經典叫《奧義書》，裏面有個故事，是這樣的：
父親對兒子說，拿一個榕樹果來。
拿來了。 打開它。 打開了。 你看見了什麼？ 一些很小的種子。 打開一個種子。 打開了。 你在裏面看見了什麼？ 什麼也沒有。
於是父親說道，孩子啊，那裏面有你看不見的生命，長成參天的榕樹。這無形的、微妙的生命，就是宇宙的靈氣。
靠直覺，你也可以理解這個故事。
感受一下宇宙的生命
好了，現在輪到你自己了。請你先放下書，抬起頭向上看。你看見了屋頂，是嗎？若在室外，你看見了雲天，是嗎？
請你繼續向上看。看不見了嗎？不，你可以看見。請收回頭，閉上眼睛，並且一直閉着，直到我請你睜開(讀者只要認真地讀下去)。好，現在用你內在的視力，即理性思想的能力，繼續向上看。你看見了滿天的星辰，是吧？越過了太陽系，銀河系......一直到宇宙大爆炸的邊界----這是現代科學所能告訴你的最大時空範圍。
請你繼續向上看。你覺得再也不可能看到什麼了，是嗎？可是你的理性思想分明沒有停止啊！它在問你：那大爆炸的邊界之外是什麼？大爆炸之前有什麼？為什麼大爆炸？等等。這時候，你的思想只能提出問題，卻不能回答這些問題。你的思想疲倦了，放棄了。它的確不能再向上看了。就像在屋頂上你的視力被擋住了，在宇宙中，你的理性思想能力也達到了極限。
但是，我還是請你繼續向上看，因為你做得到，不過現在你要動用你的直覺體驗能力。好，跟我來。請關閉你頭腦中的科學知識和理性思想能力，因為此時它們已經沒有用了。你只用你心靈里的直覺來感悟這個宇宙。
於是，你感覺到了整個宇宙是一個活生生的、巨大的生命，是不是？
從高速旋轉的電子，到和諧運動的星球，有恆星，有行星，有一定的規則，有統一的安排，你感覺到了一個巨大的、活生生的生命，是不是？
你又感覺到它一定有超越人的智慧，它很完善，有能力，它創造了人類的生命並且包含着人類生命，它是一個遠在人類生命之上的生命，是不是？
你甚至感覺到了它的心跳和脈搏，又感覺到你自己的心臟和脈搏同它一起跳動，是不是？
你確認了你的生命在它裏面，你和它分不開，是不是？你感覺到整個宇宙是一個巨大的活物，你活在它裏面，你的生命在它的裏面，顯得很渺小，很短暫，很微不足道，是不是？
但是，你是與這個巨大的生命合而為一、融為一體的，你又感到很安全，很可靠，甚至進入了他那永恆、絕對的狀態中，是不是？
現在，你有一種超越的感覺，有深深的平安，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激之情，是不是？
這樣，你可以在他裏面多呆一會兒......體驗生命的能力
好了，請睜開眼。我們知道了，當我們的眼睛、我們的視力看不見的時候，是什麼繼續向前走？是我們的頭腦、我們的思想。當我們的頭腦、我們的思想無能為力的時候，是什麼繼續向前走？是我們的心靈、我們的直覺。
現在我們知道耍頤巧砩獻畋蟮哪芰κ鞘裁礎?
當你和一個人交往時，你的感官看見他的外表，你的頭腦判斷他的性格、經歷和知識，但是惟有你的心靈才能感應他的心靈，惟有你的直覺才能體驗他的生命。
同樣，對大自然，你的感官感受到它的實在，你的頭腦給出它的物理化學天文地理知識，但是惟有你的直覺才能體驗到它是一個完整的生命，並且與它融為一體。
所以，感官總是停留在對象的表面，頭腦則分門別類地分析對象，而心靈是鑽進對象裏面，融會貫通地體驗其生命。
在心靈和直覺里，你體驗到與生命的交融，對一切生命的熱愛。無論你在水邊散步，或在屋裏讀書；在歡樂中，或在痛苦中；在親人中，或在仇敵中，你都能感覺到一股巨大的生命之流與你同在，給你靈氣，給你平安，給你生命。
我們知道了，生命之流是眼睛看不見的，生命之流是思想不能分析的，生命之流只能用心靈、用直覺來體驗。
現在我們知道了，當用什麼來追求真生命。宇宙的真生命，就是神，我們用眼睛是看不見的，用頭腦是分析不出來的，惟有用心靈和直覺來感悟。
生命的合一
在直覺中，所有的生命，包括人的生命，萬物的生命，宇宙的生命，都是相通相連融為一體的。
你的生命中有我，我的生命中有你。而所有的生命都來自宇宙之靈，原本是一個真生命，屬於神的。
為什麼基督徒的心中只有愛沒有恨？因為他們在靈里體驗到了真生命的合一。
的確，感官產生貪慾，思想產生驕傲，只有心靈產生愛，因為只有心靈能體驗到真正生命的合一。
為什麼耶穌說有人打你右瞼的時候，把左臉也給他，要為你的仇敵祈禱，等等。為什麼？
原來，你在一個人的眼中，可以聽到他生命的痛苦嘆息，你當憐憫他、愛他，因為你與他的真生命原本是合一的；他卻不曉得，被魔鬼引誘，離開了真生命，過着孤苦、狹隘、流落的日子。你當憐憫他，愛他。
所以，有真生命的人，從不以貪婪對貪婪，以仇恨對仇恨，不以眼還眼，以牙還牙。
甘地說得好，以眼還眼，全世界都會成為瞎子。
當以愛對恨，以善化惡，以德報怨。為什麼？
心靈和直覺告訴我們，我們原本是一個生命，或者說，在真生命中，我們本是一體。
我們的愛，是生命的自愛，我們的善，是生命的自善，我們的德，是生命的自德；我們想恨，卻恨不起來。
親愛的朋友，當你的心靈和直覺被喚醒，當你融進那個宇宙一體的真生命，你將體驗到我所說的這一切。
那時，你會被內心的喜樂所充滿，你會確信你已經進入了永生，你會感激讚美神的奇妙恩典。
生命的感覺
朋友們，人生中不要失去了生命的感覺，就是與神同在、與宇宙生命合一的感覺。
我們應當追求體驗這個感覺，因它比麼都重要。
有了這個感覺，生活就有了意義，不管是甜是苦，是富是貧，是生是死，都融進了這種感覺之中，變得有滋有味。
相反，如果你找不到生命的感覺了，那麼，人生的一切，包括金錢、地位、名譽、成就等等，都會變得索然無味，因為你找不到摸的感覺了，還有什麼比這更可悲呢？
找到了生命的感覺，就是找到了一個永恆的生命支點，就是找到了一種不受時間空間的囚禁，不被生活遭遇所擺佈，不被人間虛幻之事所捉弄的超然境界，就是回到了真正的自我生命。
在這種真正的自我感覺中，人世間的一切都可以為你所用，但卻不會使你迷戀，讓你執着，讓你耽憂，讓你異化成它們的奴隸。因為你已經找到了你的真生命，你有了真生命的感覺，你珍惜這真生命基於一切。
這時，你就可以深深體會耶穌的話：身體不重於衣裳嗎？生命不重於飲食嗎？一個人若賺得了全世界，卻賠上了自己的生命，又有什麼益處呢？
有很多很多人，在追求身外之物時，喪失了內在的感覺。
海明威，傑克倫敦，三毛等作家，功成名就之後，某一天突然找不到自己的感覺了，於是自殺了。
你沒有自殺，卻也是一樣：你也許興高采烈地拿到了學位，卻在為工作奔波勞碌中找不到生命的感覺了；你也許追求到了心愛的人，結了婚，卻在平凡瑣碎的家庭生活中找不到生命的感覺了；你也許賺到了超過預期的大筆財富，卻在享用揮霍它們時找不到生命的感覺了；你也許得到了出人頭地的成功，卻在盡力保持你的地位時找不到生命的感覺了。
朋友們，不管你處在什麼境況中，只要你失去了生命的自我感覺，你就陷入了迷茫，愁悵，不安，焦慮，無聊乃至絕望中。
相反，只要你抓住了生命的自我感覺，你在任何景況中都是充實，平安，坦蕩，心存對生命之主的感激和讚美。
感官、頭腦、心靈
我們都有感官、頭腦、心靈。
我們的感官有欲望，我們頭腦里有知識，我們的心靈有直覺。這三樣東西，我們都不能缺少。
一樣東西干一樣活。眼睛不管思想卻能看見，頭腦不管吃飯卻能謀算，心靈不管發財卻能見上帝。
也許有人會說，感官是最要緊的，一時一刻都少不了，頭腦的事就玄了點兒，心靈里的事就更玄乎了。你給我們講這麼多心靈的事幹嗎？
其實不是的。你的感官的作用是很明顯的、經常的，但明顯的、經常的不一定是最重要的。
如果你的感官有毛病，是瞎子、聾子或者啞巴，當然是很不幸的。
但一個腦子有毛病的傻子不是更不幸嗎？我敢保證，你寧肯是瞎子、聾子，也不願意成為一個能吃能喝能看能聽但不能思想的傻子，是不是？
同樣，假如你喪失了純潔的心靈，你就成了一個能吃能喝能看能聽也能思想但沒有平安、沒有良心、沒有生命、神不饒恕的罪人。
頭腦之死比感官之死更可怕，而人的大悲哀莫過於心靈之死。當你的心靈直覺麻木了，你的生命就與它的源頭隔絕了，像一滴水再也不能回到大海了。
這個悲慘境況，並不是容易體察到的。一般人自以為生活在幸福快樂中，卻不知這幸福快樂以生命的付出為代價，因死亡為歸宿。
存在主義者薩特，以深刻敏銳的感覺，表達了一個無神論者的生命，是絕望的，虛無的，荒誕的，令人作嘔的，自欺欺人的。
是的，感官可以給你耳目之悅、肌膚之樂、口舌(?)之福，為了這些感官享受，你可以積累財富和權勢。但是你想到過嗎？這一切，要以你內心的貪慾、妒忌、爭鬥和不安為代價，並且，將隨着你的死而完結。你的視野有多短，你的生命就多短。
是的，你的頭腦可以給你智慧、知識和成就。有大成就的人，像孔子、柏拉圖、愛因斯坦等等，思想可以不隨人死而去，能與人類歷史共存。然而，即使你達到如此高峰，也要隨着地球的毀滅、人類的末日而消失。你憑藉的能力有多遠，你的生命就有多遠。
然而，你心靈中不是有一種體驗永恆和絕對的能力嗎？我們不是正在談論並剛剛經歷了這種心靈和直覺的能力嗎？憑藉這個能力，你不是可以與神合一、進入永恆嗎？這個能力在你心靈中，不正是一顆永生的種子嗎？
美好的心靈屬於神
朋友，你看到了，你有不同的能力。
你看到了，不同的能力有不同的來源和歸屬，有不同的價值，也有不同的壽命。
你的感官能力屬於你的肉體，為你的肉體服務，也要隨你的肉體一起消失，歸回泥土。
你的思想能力原本是人類生命所特有的，可以為人類所使用；所以最好的思想能超越個體生命而屬於全人類，但是最後也要隨着人類的末日而消失。
你心竅中的直覺能力是屬於宇宙之生命的，是屬於神的，它與神相通，它可以帶領你歸向神，歸向心靈的故鄉，永遠不再消失，不隨你的肉體死亡而消失，也不隨着人類末日而消失，它歸回了生命的根，那個永恆之境。
請記住，朋友，來自哪裏的，就與哪裏相通，就最終歸向哪裏。
人原本是來自神的，我們有神賜予的心靈直覺，應當而且可以歸向永生的神。誰卻願意隨從肉體的貪慾而與它一起腐爛嗎？你們卻願意追逐一時的名利榮華而成為過眼雲煙嗎？你們卻願意隨着狡詐的算計和人生的驕傲一起被神所唾棄嗎？
心靈，你在哪裏？
朋友們，神的事情，我們所能知道的，原已顯明在我們心裏，神已經給我們顯明。在天地之間、宇宙之中，神的大能和神性是明明可知的，我們的直覺和心靈無可推諉。
那麼，為什麼你從來體驗不到神的存在呢？
因為你的直覺遲鈍了，你的心靈渾濁了。被什麼搞的？
先被你的感官，它給了你太多的刺激享受，你就被它蒙住了心靈；
又被你的頭腦，它給了你很多聰明知識，你就用驕傲扼殺了直覺。
人常常只用感官和頭腦生活，頭腦又常常服務於感官。
這樣，人們就在短暫的人生旅途中迷失了真生命，離開了人生的源頭和支點，像一片片樹葉，飄泊在欲望、爭鬥、焦慮和勞苦的大海上，直到腐爛。
啊，人的心靈，人們身上最最寶貴的東西，永生之神的恩賜，在哪裏呢？難道在人慾的洪流中消失了嗎？難道這個永恆的禮物被人們拋棄了嗎？
從心靈到永生
朋友，你的心靈，正是一顆宇宙生命的種子，種在你心中，正是神的形象。
要知道，人本是短暫有限的存在物，若不是神所賜予，你身上怎麼會有這種體驗永恆無限的能力呢？
你既然有神的恩賜，神就一定會找你、等你，你就一定能與神合一，回到父神的懷抱，回到心靈的故鄉。
耶穌基督在兩千年前，道成肉身來到世上，就是來呼召拯救我們。耶穌是人類的福音，這福音就是永生。唯有耶穌是通向真理的道路，是通向永生的門。
我堅信，我得到了永生。我身上那永生之神的氣息，已是我的呼吸。
肉體是泥做的，將回歸泥土。惟有那氣息，我心靈的呼吸，是屬於神的。
在一個夢中，我站在擁擠不堪、烏煙瘴氣的地球上，心中煩惱。忽然，左前方的天幕上，映出蔚藍色的光，溫柔、透明，可愛極了。一個意念鑽進我心裏：「我能讓你過這樣一種生活，也能讓你過另外一種生活。你要到我這裏來。」我心情激動，熱血翻湧，夢醒了。
靜靜的夜裏，我坐在床上，還能說什麼呢？
一九九三年六月，講於若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