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教會史話32
教會史話(32) 義人的根基
奧古斯丁於主後430年離世,所留下的著作存留至今,其數量之多,無任何古代作家可與之相比。他對當代以及後代的西方世界,帶來非常深遠的影響。他在書信中,曾說自己是「邊學邊寫,邊寫邊學」的人。他敬虔地研究聖經,針對當時教會的需要,著書立說,實為一代忠僕。
學貫古今的思想家
奧古斯丁對後世的影響,至少有四大方面∶
(1)中世紀「經院哲學家」的神學與哲學探討,以及所有大學的課程設計,都是植根於奧古斯丁對「信仰與理性之關係」的觀念;倫巴彼得(Peter Lombard)所著的《神學語錄》,是中世紀神學主要教科書,他採用極多奧氏的著作;格瑞欽(Gratian)所寫的《教會法規手冊》也多次引用他的作品。
(2)西方奧秘派人士,都深受奧氏影響,他特別強調以「愛上帝」為中心;他指出∶「真愛」不單是追求己心的喜樂,也包括舍己與經歷被改變的痛苦。
(3)改教家們都受奧氏「唯獨恩典」的影響,歸回聖經的救恩真理,揚棄中世紀教皇派的「神人合作」的功德觀。例如∶路德原是奧古斯丁修會的修士;加爾文的鉅著《基督教要義》引用最多的神學作者,就是奧氏。
(4)自從18世紀以來的思想界,「啟蒙運動」樂觀派(人是自己的主宰)憎恨奧氏的「原罪」教義(人性徹底敗壞),但是與樂觀派對立的「實際派」認同奧氏的論點。哲學家康德,雖然高舉「人自主獨立思考」,卻斷然同意「人性已經普遍被邪惡徹底扭曲變壞」。維根斯坦喜歡閱讀奧氏著作,奧氏早就看清「語言與實體的關係」;尼采痛恨奧氏的見解,因為奧氏戳破其「超人思想」的迷思。弗洛依德的心理分析,不如奧氏一針見血;其實,奧氏是第一位提出「潛意識」存在者。
綜合上述,奧古斯丁對於現代科學哲學,皆留下深遠影響。歸根究柢,奧古斯丁精研聖經,從聖經的「創造,墮落,救贖」教義,評析世俗人本的科學哲學,以及歷史文化,其論述是提綱挈領,又博大精深。
基要信仰的闡揚者
從教會歷史來看,奧古斯丁是北非希坡的主教,是牧者又是神學家。他對當時與後世教會的貢獻,不僅在「教會論」方面(駁斥「多納派」),與「人論」和「救恩論」上(駁斥「伯拉糾派」和「半伯拉糾派」),也駁斥在「三一神論」方面的異端。
奧古斯丁出任希坡主教之初,就想研究寫作「三一神論」的教義,但是「多納派之爭」占據了他主要時間。至411年結束之際,他又必須寫作《上帝之城》,並面對「伯拉糾之爭」。然而奧氏靠主恩典,最後終於完成其鉅著《三位一體論》(共15卷)於414年出版。奧氏承繼東方教會領袖亞他拿修與加帕多家三傑,在西方以此拉丁文著作,根據聖經闡揚「三一神論」的真理。
奧古斯丁的貢獻在於∶以拉丁文嚴謹精確的用詞,論述《尼西亞信經》表彰的聖經教義,徹底根除任何「亞流派」與「隸屬論」的殘留思想。《尼西亞信經》說到∶聖子在永恆中為聖父所「生」;聖靈在永遠中為聖父所「出」。然而,這並沒說明聖子與聖靈的關係。奧氏認為必須強調「聖靈是由聖父與聖子所出」,才能將三位格之間彼此關係,整全的表達出來。
此外,奧氏根據「人是按照神的形象被造」,所以在人的靈魂中,必可看見「三位一體」的痕跡。他推論∶「記憶」(人格中心,包括潛意識),「理智」,「意志」的三合一關係,可能就是「三位一體」的痕跡。如此說來,「理智」是由「記憶」所生;「意志」是由「記憶」與「理智」所發出。
亞他拿修信經
奧古斯丁的「聖靈由聖父『與聖子』所出」的教義,在西方教會中獲得普遍一致的認同。約自第五至第六世紀,有一著名的「信經」出現在西方教會中,稱為《亞他拿修信經》,將奧氏此句話納入正文。此信經顯然是根據亞他拿修的正統信仰,加上奧氏的精闢解釋,成為教會正統信仰的告白。
正如《使徒信經》代表「尼西亞會議之前」的正統信仰;《尼西亞信經》表達「尼西亞會議」時期的正統信仰;《亞他拿修信經》代表「尼西亞會議之後」的教會,是固守「三位一體」與「道成肉身」大哉敬虔的奧秘,見證正統信仰的基要立場。
主後589年在西班牙的托勒多(Toledo)會議,正式將「Filioque與聖子」此拉丁字列入《尼西亞信經》中。此後至今,西方教會的《尼西亞信經》皆有此字;然而東方教會有些人士不贊成此項加添,因為《尼西亞信經》原稿並無此字。遺憾的是,後來在東西方教會分裂時,竟以此項加添被用來作為藉口。
基督論之爭
奧古斯丁的「三一神論」,總結了教會《尼西亞信經》正統信仰。然而,在第五世紀的教會面臨了方興未艾的「基督論之爭」,有關主基督道成肉身之後的位格與屬性。關於「道成肉身」的聖經教義,教會首先面臨的是「亞波留尼斯派(Appollinarian)之爭」。主後381年的「康士坦丁堡會議」已經定罪亞氏,因為亞氏主張基督人性的「靈」已經被神性的「道」所取代。此異端思想否認了基督具有真實完整的人性。
論到「基督道成肉身」的教義,反對亞氏異端,最著名的是提阿多(Theodore, 350-428),他是屈梭多模的朋友;在392年出任基利家的馬普蘇提(Mopsuestia)主教。提阿多是「安提阿學派」的領導人,堅持「基督的神人二性分清」,以杜絕亞氏「神人二性混合」。遺憾的是,提氏的「道成肉身」神學論點走入極端,強調「二性劃清」,而漸次偏離正統。其思想引發了「亞歷山大學派」的抗議回應。
「亞歷山大學派」的特徵是寓意解經,注重形而上的默想,看重基督的神性,認為神人二性在道成肉身的聯合,是緊密不分;有時其過度的表達方式有危險說成人性被神性吸入而消失,或與神性混合。「安提阿學派」正好相反,注重文法字義解經,嚴謹推理,以理性抽象分析,看重基督的人性;有時出現極端傾向,有危險說成神人二性分清到一地步,成神人兩位格。簡言之,亞歷山大學派所關切的是「合一」,而安提阿學派所注重的是「二分」。
屈利羅與聶斯多留
當時亞歷山大的主教是屈利羅(Cyril,412-444年在位),前任主教提阿非羅的侄兒。提阿非羅曾以鬥爭手段,造成康堡主教屈梭多模的罷黜放逐。屈利羅繼承叔父的鬥爭精神,嚴厲剷除教區內的異端。屈利羅是傑出的神學家,具有洞察分辨力,著書立說對抗提阿多的論點。由於辯論是筆戰,又不直接提名道姓,所以並未造成直接衝突。
屈利羅與安提阿學派之爭,後來的演變漸趨複雜。屈利羅如其叔父一般,當面臨亞歷山大與康堡主教長之間的利益衝突時,就採用了鬥爭手段。當安提阿的修士聶斯多留(Nestorius),在428年被選任康堡主教長之後,安提阿學派與亞歷山大學派的對立關係進入新的階段。
聶斯多留與屈利羅一樣,深具遏止異端思想的決心與使命;他是提阿多的學生,嚴防「亞波留尼斯派」的危險。他認為以流行用詞「theotokos生上帝者」(另有譯作「上帝之母」,但並非直譯)來稱呼馬利亞,就是亞氏異端思想的再現。亞歷山大學派也承認亞氏是異端,但是歡迎theotokos此用詞,因為這是表明「馬利亞所生的,乃是上帝」(《加》4∶4;《路》1∶43),絕無「受造者生創造主」的異端含意。所以,他們對於拒絕使用此詞來尊稱馬利亞的人,就會懷疑他們是否贊同「基督是上帝,神人二性的合一」等基要真理。當屈利羅聽到聶氏批評此用詞不當(露出其神學弱點)時,就開始將聶氏視為危險人物。
在428年底,有些亞歷山大的修士赴康堡,上訴皇帝提爾多修二世,屈利羅主教待其不公。皇帝將此案交付聶氏查辦。屈利羅如其叔父一般,不願服在康堡主教長權下;他又懷疑聶氏的信仰並非正統,所以就展開行動,公開攻擊聶氏的教導。首先,屈利羅立刻在428年底所發給普世教會的《429年復活節文告》中,公開指控聶氏錯誤的教導。
爭論的焦點
同時,因為聶氏公開反對theotokos用語,在康堡引起許多修士與群眾的反對,認為他不相信耶穌是上帝。這些修士與民眾公然反對他,羞辱他;聶氏以惡報惡,定罪那些反對他看法的人,以體罰或下獄嚴厲處分那些修士。在429年春天,有人在康堡張貼大字報,列出聶氏講章中有異端傾向的字句,直接控訴聶氏否認基督的神性。然而,皇帝提爾多修與皇后都喜歡聶氏,並且有安提阿主教約翰,與敘利亞主教們的支持,聶氏無懼反對勢力。
在430年2月,屈利羅寫了一封公開長信給聶氏,詳細解釋「亞歷山大學派」關於「基督位格」的教義。屈利羅在信中承認∶基督的神人二性,並未因聯合而廢去各自的特徵;然而此聯合是合而為一,所以神性的超自然作為,可以歸算給人性,人性有關的可以歸算給神性。因此,theotokos不只是尊敬的稱呼,也是符合「屬性相通」的正統神學。
五個月之後,聶氏公開回信,重申安提阿學派的觀點,強調基督的神人二性是劃清界限的,繼續反對theotokos名稱。兩者之間的緊張關係日漸升高。屈利羅嘗試瓦解宮廷對聶氏的支持,上書皇帝,也發給皇室的尊貴婦女。提爾多修二世受到姊姊與妻子的影響最大。姊姊討厭聶氏,妻子喜歡聶氏。屈利羅上書提爾多修,未受重視,因為皇帝不願看到兩位女士之間的爭吵。
羅馬主教的介入
屈利羅轉向羅馬主教克力斯丁(Celestine)求援。克氏也認為聶氏的思想有嚴重問題;而當時聶氏又犯下嚴重錯誤,竟然接納羅馬所定罪的一些伯拉糾派異端人士,又上書皇帝與克氏,為他們求情。如此一來,加深了克氏對聶氏的存疑。屈利羅的代表在羅馬,描述聶氏為理性主義者,否認基督的神性,否認人需要神的恩典。所以,克氏在羅馬召開會議,限定聶氏十天之內收回其錯謬,否則開除主教職;並將此決議交付屈利羅來執行。
屈利羅在430年11月於亞歷山大召開會議,制訂「12定罪條款」,定罪安提阿學派的基督論,特別是神人二性分立的看法。他要求聶氏同意這12條款。屈利羅將此「12條款」加上「羅馬主教的最後通牒」一同送給聶氏;聶氏以「12反定罪條款」回覆,指控反對他的人是「亞波留尼斯派」異端。
屈利羅獲得羅馬主教的支持,聶斯多留有安提阿主教給他撐腰,東方教會陷於分裂狀態。皇帝提爾多修看見如此困境,必須召開「大公會議」才能解決此爭端。於是他會同西部皇帝瓦倫提尼三世,下詔於431年6月的五旬節,在以弗所召開「第三次大公會議」。然而,在「以弗所會議」之前,山雨欲來風滿樓,雙方劍拔弩張,等候最後攤牌。史家稱此爭論為「聶斯多留派之爭」。
結論∶
表面看來,theotokos用詞是否合乎聖經真理,是爭論的焦點。其實,問題癥結並不在此。我們正統信仰的基督徒,的確不會選擇以此名稱稱呼馬利亞(《路》8∶20-21,11∶27-28),因為字面意義容易引起誤會,也會助長崇拜聖母的異端。但是,聶斯多留反對此用詞的根本原因,乃是發揚提阿多的偏差思想;聶氏所提出的神學理由,顯露他背離了正統信仰,這才是真正的問題關鍵。聶氏用詞尖銳刺傷民心(不如他的老師提氏謹慎,用語溫和),加上屈利羅的雪上加霜使用手段,使得案情複雜。
聶氏的說法雖然難以捉摸,然而實質上意義是「道住肉身」(神性與人性同在)而非「道成肉身」(神性與人性合一),因為他清楚劃分神人二性,幾乎到了「神人兩位格」的地步。反觀屈利羅,他觀察入微洞悉真相,認為必須堅持此名稱的合理使用,才能避免造成聶氏偏差的危險。所以,屈利羅堅持可以使用此名稱,所根據的背後理由是「神人二性在同一位格里相通」的真理。簡言之,屈利羅是用對的神學理由,來辯護容易引起誤會的名稱;聶氏是用錯的異端思想,來反對在實用上不恰當的名稱。
令人傷感的是∶屈利羅的神學教義,是比聶氏純正清晰,但是他的人品作風,遠不如聶氏坦白直率。屈利羅信仰正確,但是用手段;聶氏信仰偏差,但是不狡詐。屈利羅應該效法奧古斯丁,信仰與生活皆有美好的見證,不採用政治鬥爭手段,在愛中說真理,固守真道的奧秘,按正意分解真理的道,求主帶領對方悔改。
鑑古觀今,我們的信仰與生活都需要歸正,缺一不可。生活的歸正是必須的,但是信仰的歸正更是重要。唯有向下紮根,才能向上結果。因為「根基若是毀壞,義人還能做什麽呢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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