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寻梦者 匍匐在上帝腳前的孩子
(一)
一個孩子在地上爬,爬到了牆腳,那上面有個低矮的窗洞,太陽從那兒照了進來,他在窗洞下蠕動,小小的身體隱在陰影裡,細細的手指嵌進了牆縫,滲出了殷殷的血,血痂已經磨破,沾滿了泥土,可是,他卻不肯罷手,他要爬出去。他不知道出去幹什麼,反正,他想出去就是了。他一歲半患了小兒麻痺症,已經六歲了,還不會站立。
為了訓練他站立行走,奶奶把花生一粒一粒地嵌在牆縫裡,隔幾步嵌一粒。那是一個饑荒的年代,奶奶家頓頓喝摻了紅薯根的稀粥,對於這個饑餓的孩子來說,幾粒花生的誘惑是無可抗拒的,半年之後,他終於學會了站立,十二歲以後,他可以用單柺行走。
他覺得自己像個英雄--從匍匐到站立到用單柺行走,他用一個孩子的全部意志打贏了與命運較量的第一個回合,十二歲的他,自信得像從戰場上凱旋的勇士。
他叫馮鍾盟,1963年12月出生於內蒙包頭一個漢族工人家庭,他是家中第5個孩子。
六十年代末,中蘇邊境關係緊張,父母不得已把他送回廣東老家。正是“文革”如火如荼的歲月,祖父母是富農,他們天天被拖出去批鬥,家裏沒人照顧他,祖母只好把他鎖在屋裡。每天,他只能爬到窗洞下,眼巴巴地盼著出去。在地上爬久了,手上長了一片魚鱗痣。
那是幾十年前的往事了。那個在地上爬行的孩子早已告別了那個低矮的窗洞,他真的走到了“外面”,而且比他的哥哥姐姐們走的更遠—他已經定居美國。
他常常拄著單柺走在美國西岸的陽光下,海風呼呼地撲來,大地上的影子斜斜地顫抖----他永遠難以把腳步走得均勻而瀟灑,可是,他卻帶著一種安然的氣度,不疾不緩地走自己的路。
他是一個征服了命運的英雄嗎?
剛剛踏上美利堅大地的時候,他的心曾經因著巨大的勝利而顫慓不已。拿破崙登臨阿爾卑斯山算得了什麼,他身後有一支強大的軍隊;而他,一個卑微到在自己的祖國到處沒人要的殘疾人,卻隻身登臨了這片神奇的新大陸。他仰起臉來,仰望著碧藍的天空:
“哦,命運,我又一次征服了你!”
--他與拿破崙犯了一個類似的錯誤:
拿破崙沒有看到站在身後的士兵,而他卻沒有看到站在面前的上帝。
數年之後,一個陽光明媚的夏日,我採訪了他。
他回憶了往事,講得有些零亂,有些跳躍,我靜靜地聽,漸漸我看到一條清晰的線索在他的生命中婉綖,那許許多看似偶然的機遇卻分明來自一個必然的預備。
(二)
八十年代初,馮鍾盟高中畢業了,他參加全國大學聯考,考分已達重點大學錄取分數線,但因為腿有殘疾,未能通過体檢。非但進不了大學,連中學、技校都把他拒之門外,最後,母親決定退休,按當時的政策,他可以頂替母親去工廠工作,可是,工廠也沖他關緊了大門。
兒時曾千方百計要爬到“外面”,當他真的能站到“外面”的時候,卻被社會拋棄了!那雙殘腿彷彿奴隸的印記,無論他多麼優秀,他都無法得著一張“平等證書”。
六歲半那年,他十指血肉模糊地扶著土牆站起來的時候,就建立了自信。從小學到中學,他一直是最優秀的學生,不僅功課出色,他的勞動也很出色,他的腿雖軟弱無力,他的臂卻強悍有力扼住了命運的喉嚨,他默然無語地注視命運,心底默誦著:
“我要以自己的實力把你推倒在腳下!”
可是,這次的較量卻比六歲那年站立起來更加艱難,那時候,他只要推開一堵牆就可以走到外面,而這次,他卻必須推開無數道沉重的鐵門才能進到“裡面”,並且,他必須以百倍的努力才能尊嚴地拍著殘腿宣佈:這不是奴隸的印記,我和你們一樣平等。
這一次的回合,他失敗了。
他變得敏感而沮喪,他終日把自己關在家裡,默默咀嚼兩個字:“殘廢”----這是他最不堪忍受的,他一向只接受命運給他的“殘”,卻從來不願接受那個 “廢”字。
他曾寫下遺書,幾次,他悄悄打開“滴滴畏”藥瓶,就在準備一飲而盡的時候,卻想到“天生我才必有用”,他的倔勁上來了,揮手把瓶子扔出老遠。
他瘋狂地再度投入高考,文科、理科都考過,年年考分遙遙領先,卻年年被拒之大學的門外。
1983年,他報考文科外文類,分數躍上雲南外語類第四名,可是,因著同樣的原因,他的材料被打入另冊,連投擋的機會都沒有。
他被激怒了,他決定不再等待命運的憐憫,他像一隻被激怒的獅子一樣撲向命運:他投書中央各大報社,給高教部長寫信,到雲南省高校招生辦公室靜坐抗議……
高教部長給雲南省招生辦公室發了電報,責令招辦慎重處理。於是,省招辦開了綠燈,但是,沒有一所學校肯要他,最後,招辦硬把他塞到昆明工學院外文系。
大學一年級,他加入了中國共產黨,1987年畢業,分配到雲南工學院,他是雲南工學院聽說他是殘疾人,立刻拒絕,說什麼也不要。省分配辦公室費盡了口舌,仍然沒有一個單位接受他。
讀了四年大學,他拿到了一張畢業證書,卻始終沒獲得一張“平等證書”。省分配辦事室無奈,只好讓他自找出路。他拄著單柺,從市區找到郊區,講得口乾舌燥,卻推銷不掉自己。
夜深人靜的時候,他獨坐在窗下凝望著淒黑的夜幕,潸然淚下。
書桌上一堆外文複習資料已經落了厚厚的灰麈,那裡埋葬著他的夢。大四的時候,他就準備報考中山大學外文系研究生,夜以繼日地複習到臨考,卻突然被取消了資格,連准考證都沒有拿到,因為他有殘疾。
社會對這個要強的孩子好像特別厭惡,好像他站在大地上就是一個嘲諷,於是一次又一次地把他推倒,並且踏上千萬隻腳。
找了兩個多月,他才在昆明郊區的一個電機廠找到一份工作,該廠與美國市場打交道,需要人翻譯情報資料,馮鍾盟在那裡工作了三年。
(三)
彷彿又回到了童年那間小屋,彷彿又爬到了那個低矮的窗口,他多麼渴望走到太陽下,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,他多麼渴望憑著自己的實力去實現那個美麗的夢。
當他被取消報考研究生的資格的時候,一位美籍教師曾問過:
“為什麼不去美國留學?”
“去美國?我連一張飛機票都買不起,怎麼付得起學費?”
“為什麼不申請獎學金?”
美籍教師寫信幫他索取了幾十頁的資料,美國幾乎所有基金會的名單都在了上面。馮鍾盟寫的每一份申請都經他修改。
他建議馮鍾盟向Rotary International Foundation“扶輪國際”申請資助。
“扶輪國際”已有100 多年歷史,現有幾百萬會員分佈於世界上近二百個國家。“扶輪國際”的宗旨是“促進世界和平與人類間的相互理解”,他們設立了一個獎學金制度,專門支持“對人類和平有傑出貢獻者。”
馮鍾盟疑惑地問:
“我有什麼貢獻?我怎麼有資格申請?”
“你在爭取殘疾人平等待遇上有貢獻”,美籍教師拍著馮鍾盟的肩,十分肯定地說。
申請信寄出去了。
彷彿放飛了一隻鴿子----向著一片未知的海岸,它果真會啣來一片橄欖葉?
他終於收到了一封貼著USA郵票的信籤,“扶輪國際”接受了他的申請,決定給予一年的全額獎學金,連他的機票,食宿、學費及其他生活費用都由“扶輪國際”支持。
捧著這封信,興奮得渾身顫抖。幾星期之後,他興沖沖地跑到重慶美國領事館,接待他的是位黑人領事,他遞上了所有的資料。
“為什麼要去美國讀研究生?”
“在中國我沒有這個機會。殘疾人不能考研究生。”
“嗯?你大學都讀了,怎麼會不讓你考研究生?”
我無法解釋,我報考研究生被拒絕了。”
“你的證明?”
馮鍾盟出示了中山大學拒發准考證的信函。
領事沉默了。忽然,一道犀利的目光投了過來:
“美國對殘疾人是絕對平等的,你在中國受了這麼多不平等待遇,去了美國,肯定不會回來。”
他拒絕了馮鍾盟的申請。
馮鍾盟被打懞了!
有全額獎學金竟然被拒簽!
他往領事館跑了五次,五次都被拒絕!
就此罷休嗎?
不!絕不!
他向“扶輪國際“寫信求援,“扶輪國際”聯絡了許多議員給領事館寫信,加州參議員(現為州長)也寫了親筆信,但是,那位領事鐵了心不給他簽證。
萬般無奈中,馮鍾盟只好要求校方將F1身份(自費留學,學成後可以不回國服務)換成J1(算為出派,必須回國服務),期限是一年。他第六次去領事館的時候,原來的領事已經離任,他順利地拿到簽證。
一九九O年八月,馮鍾盟所坐的飛機穿透這厚厚的雲海,徐徐降落在舊金山國際機場,他拄著單拐踏上了這片自由的土地。他自豪地站在蔚藍的天空下,喃喃自語:
“我又一次證明了自己的實力!”
他為自己的成功而自豪—自1949年以來,“扶輪國際”從來不同共產國家打交道。這次,他這個卑微的小人物卻打開了“扶輪國際”通往紅色中國的大門。因著他的不幸遭遇,“扶輪國際”,決定捐五億美元施行殘疾人康復計劃,並且爭取在二千年在世界上消滅小兒麻痺症。
一個人的遭遇竟然喚醒了那麼多的愛心,而這些愛心竟然化成了那麼大的祝福—這一切豈是這個自以為征服了命運的年輕人所能策劃的?
上帝站在他的面前,可是,因著驕傲,他沒有看見。
(四)
是夾竹桃盛開的季節,加州大學舊金山分校美麗的校園裡出現了一位拄單拐的中國留學生,他總是匆匆忙忙地這個教室到那個教室。他只有一年的資助和一年的簽證。
初到美國,住學生公寓,頓頓西餐,也見不到中國人,他很孤獨。於是,他去找中國學生會,學生會長是個基督徒,來自台灣。那個週末,教會組織迎新郊遊,馮鍾盟受到了邀請,從此,每到週末總有人打電話請他去教會。他一聽到電話鈴響就緊張,他不喜歡宗教活動。他是共產黨,他的信條是:“從來就沒有救世主,要創造人類的幸福,全靠我們自己。”他認為宗教是無知的弱者的拐杖,他不需要,他自信是一個能征服命運的人。
可是,教會裡的朋友特別寬容,每次他用一些刁鑕古怪的問題詰難的時候,他們都不多爭辯,只把一些書留給他看,他每讀一本,心裡就亮堂很多:怎麼美國總統都是基督徒?英國皇家學會會員絕大多數也是基督徒?他們都是軟弱無知的人嗎?
夜深人靜的時候,他默默仰望星空,浩瀚的宇宙之中究竟有沒有一個創造者呢?人生看似無常的命運,是不是有一個必然的預備,而這必然的預備出於一個隱藏的主宰?
他陷入極大的困惑。他極力要找一個否定的答案,只有否定的答案才能證明他自己的成功,可是,他愈是執著地尋找,愈發現答案與自己的期待相反。
一年的時間就在尋找的掙扎中度過了。
這一年他在企業管理系修了32個學分,離畢業還早,可是獎學金與簽證都到期了。
命運再度把他逼到進退維谷的困境:
回國—意味著前功盡棄。他已經失去了國內的工作,回去之後,他依舊得像幾年前一樣向人乞求工作。
留下來—經濟斷絕了,合法身份也成問題。
一年前登臨西岸的那個狂傲的得勝者,再一次在命運面前垂下了沮喪的頭。
(五)
“神帶你到美國來一定有他的目的。”
教會的朋友這樣對他說。
他的心一動,眼睛裡卻依舊一片迷惘。
“讓我們來禱告吧!”
“有什麼用呢?”—他輕輕嘆息一聲。無可奈何地低下頭:人已經到盡頭了,只有靠神了。
這不合他的個性,可是,這次他不得不低頭了。
他要在美國合法留下來,必須把J1簽證換成F1簽證,辦這種轉換身份的手續第一步是辦J1Waiver(免於回國服務),J1Waiver必須有原單位同意免於回國服務的證明,並由中國大使館通過。馮鍾盟雖以J1身份出國,但他同原單位早就沒有關係了,他沒有任何工作單位,到哪兒去開證明呢?到美國後他應“扶輪國際”的要求,每月到全美各地的“扶輪國際”俱樂部作一次演講,此舉惹惱了中國大使館,大使館當然不會給他出證明。
他知道,除非出現神蹟,否則,他就是跪斷雙腿也挨不來F1簽證。
他從來不相信神蹟,可是,這次他卻萬分盼望神蹟的出現。
1991年五月的一個深夜,在極度的絕望中他跪了下來,像個無助的孩子一般,匍匐在上帝的腳前:
“你是創造宇宙萬物的主,你有這麼大的能力,你這麼愛我,雖然我還沒有看見你,但從基督徒的身上我看到了你的愛—教會的一位姊妹把她一萬多美金轉到了我的帳戶上做經濟擔保;還有許多人悄悄送錢給我卻不留名。我真的無能為力了,我把簽證放到你的手上,求你的聖靈在移民官的身上作工……”
這是他生平第一次跪倒在上帝的面前。夜很靜,他朦朦朧朧感覺到上帝就在身邊,默默聽他禱告,他焦燥的心漸漸平靜了下來,一種從未体驗過的平安悄然間裹住了他,他安然地睡著了。
六月,他向舊金山的美國移民局提交了將J1Waiver換成F1簽證的申請,沒有J1的證明,所有必須的材料他都拿不出來,他只是憑著對上帝的信心把申請遞了上去,他相信上帝必有安排。
一個月過去了,移民局沒有任何消息,他打電話去問,移民局卻發現他的申請不翼而飛。
他默然等待。他相信自己一生的計劃都在上帝的手中,連苦難、失敗、挫折都有上帝的美意,若不是命運把他帶到一個絕境,他是絕不會放棄主權,把自己全然交托在上帝手中的。
八月,他的J1簽證到期前夕,F1簽證悄然而至。接到移民局信函的時候,他完全驚呆了,那封信發自東部VermontState 移民局,他不知道自己的申請怎麼會從西岸的舊金山“飛”到東部的?更令他驚訝的是信中附了美國新聞總署的證明,說他提交的材料非常適合留在美國。天哪,他壓根兒就沒有提交什麼證明材料,他根本就沒有向美國聞總署申訴!
這一切都不是他做的!是祂,一定是祂!五月的那個深夜,他曾經向祂呼求。
他跪倒下來,內心充滿了感恩:“哦,上帝,是你,真的是你……。
(六)
新學期開始了,他的經濟資助已經停止,考慮到將來的生計,他決定轉到會計系。加州大學舊金山分校沒有會計專業,九月底,他給俄亥俄州Cleveland State University打電話,申請轉入該校會計系的研究生部,這個學校的會計專業很好,而且不需要先交申請費。
一星期之後,他還沒拿到I-20表,卻被批准入學了,校方通知他去了之後再補填表—又是一個神蹟!這個學校平素辦事效率很低,這次,卻出乎預料地快速。
他在校內找了份輔導工作,但只夠生活,不夠學費,第一季的學費二千多美元是向別人借的,他必須再找一份工作。
朋友送給他一輛舊車,他急切地盼望盡快學會開車,可是他的腿不聽使喚,腳放到油門上之後,只能一直踩在那兒,沒法移開。第一天學開車,車子一直往前衝,他沒法踩剎車,教他開車的朋友看勢頭不對,一個勁叫,“剎車”,他的腳卻始終釘在油門上,直到撞倒了路邊的垃圾箱,朋友伸過腳來替他踩住剎車,才避免了一場車禍。
朋友驚魂甫定,嘆息道:“你就死了學開車的心罷!”
夜深了,他難以入眠。他再度陷於沮喪之中。在美國沒車就是沒腿,沒腿怎麼打工?打不到工怎麼還債?怎麼交下季的學費呢?
“上帝呀,我該怎麼辦?!他已經全然放棄了盲目的抗爭,他早已知道了自己的有限,他默默地仰望神,單單呼求祂。
上帝悄悄給了他一個意念:
“孩子,我的恩典夠你用。”
他的心一下子安伏了下來,他又一次得到了應許,這就夠了。
第二天,他獨自進了駕駛室,默默地禱告,他把自己連同這輛破車全交托在上帝的手中。
他擰開了鑰匙,車子徐徐啟動起來,上帝悄悄提醒他“用你的手幫助你的腿!”他左手扶定方向盤,右手將腿提起,放到剎車上,車子慢慢停了下來。他笑了— 他終於能讓車停下來了!
在停車場他獨自練習了兩個星期,他的手與腿配合默契,剎車的輕重緩急完全靠手與腿的合作來控制。兩星期後,他去考路試,一次就通過了,他終於拿到了駕照。
他沒有錢買汽車保險,也沒有錢買醫療保險。幾年來,他從沒出過車禍,也沒交過罰單(有兩次警察開了罰單,但一上法庭,就被赦免了),甚至連感冒都沒有過。他說,我只有一個保險,就是上帝的那句話:“我的恩典夠你用。”
(七)
俄亥俄的冬天彷彿腳步蹣跚的老婆婆,拖拖拉拉的,一年有大半年冰天雪地,氣溫通常在華氏零下20度。
天還沒亮,馮鍾盟就頂著凜冽的風鏟車上的冰雪了,他找到了一份送報紙的工作,每天凌晨四點拿了報紙,早晨7:30分之前必須送完,風雨無阻。
在寒冷的冬季,汽車的電瓶常常凍壞了而啟動不起來,他沒有別的辦法了,只有恆切禱告,每次這樣的禱告都帶來神蹟,禱告之後,汽車就呼呼啟動起來了,那輛“老爺車”從來沒有誤過事。
他一邊開車,一邊疊報,幾百份報紙就是在開車的路上疊出來的。
他住克里佛茲市,全市有70%的居民是黑人,他送報的地區恰恰在全市治安最差的黑人區,那裏充滿了凶殺、吸毒、賣淫者,既使在白天,一般人也不敢去那兒。
馮鍾盟心裡卻充滿了平安。
風呼瀟著,暴風雪推得他跌跌撞撞,厚厚的積雪上印著他歪歪斜斜的腳印。狗狂叫著撲來,他打開手電,一邊抵擋著惡狗,一邊倒退著靠近信箱或前後門,把報紙塞進去。每一份報紙都不能送遲,每一份報紙都必須放在訂戶指定的地方,每一份報紙都不能弄溼。
生活艱難極了,繁重的課程,繁重的工作,繁重的債務在那一年裡統統壓在他的肩上。雖然打了兩份工,但仍然還不清債,他已經借了一萬多美金交學費。
那兩百多個訂戶常常拖欠報費,所有的報費都是他自己先墊上的,要從這一區的訂戶手上收回報費需要十足的忍耐和勇氣。他說,他總是花上四倍於送報的時間才能討回一部分報費,而且,必須在晚上去,冒更大的危險。
那天晚上,他去討報費,進入黑人區後,遇到紅燈,他把車停了下來。有個黑人佯裝問路,他搖下了車窗正要回答,那人呼地一下打開車門跳了上來,逼馮鍾盟送他到一個更荒僻的地方。馮鍾盟一邊開車,一邊默禱,心裡有了平安,他把車故意開到一個熱鬧的大路口,停了下來,語氣堅定請那人下車。那人想不到這個瘦弱的東方人如此大膽,他緊緊地盯著馮鍾盟,馮鍾盟平靜地望著他,兩人僵持了幾秒鐘之後,那人乖乖地下車走了。
還有一次,也是晚上去討報費,他輕輕叩了兩下門,裡面沒有動靜。他知道裡面有人,門縫透出了燈光,他執拗地等待。突然,門呼啦一下大開,一隻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,站在面前的竟然是位憔悴不堪的老婦人,她把他當成了搶劫的歹徒。
馮鍾盟無法一一講述這些驚險的故事,他平平淡淡地告訴我,他心中一直滿有平安喜樂,每天,他都高高興興地出門,高高興興地回來。他的roommet (同屋)百思不得其解,相處久了,他們才明白他的平安喜樂從何而來。幾年間,他前後處過的七、八位同屋大多數都信了上帝。
“我所信靠的神是信實的”。
--他望著我,語氣堅定地說,“祂從來沒有撇下我,從來沒有。在我山窮水盡的時候,在我全然降服在祂面前的時候,祂總是向我伸出手,給我看到祂的預備。”
在俄亥俄州立大學第一年快結束的時候,我向神禱告說,“如果我第二年仍然拿不到獎學金,我就不讀了。我已經借了一萬多美金,不能再借了。現在,對我來說,學位已不是最重要的了,若你要我放棄,我一點不覺得可惜。我來美國一趟,認識了你,得著了你的生命,就這樣讓我回去,也實在沒什麼遺憾了。
禱告之後,他就安靜地等候神,他不再為前途擔憂,“去”與“留”的主權都在上帝的手中,他只存著一顆仰賴並順服的心。
開學的那個早晨,他待在家裡,沒去學校註冊,他沒有拿到獎學金,他決定放棄讀學位了。
突然電話鈴響了起來,是學校打來的,系裡通知他去註冊,並且告訴他有個“TA”位置(助教)給他,他可享受全額獎學金。
他緊緊握著電話,激動得說不出話來。又是一個神蹟!他清楚知道,上帝又一次眷顧了他。
這個“TA”位置有二百多個競爭者,“TA”對申請者的成績和語言要求都很高。因為一邊讀書,一邊打工,馮鍾盟的成績只在中上等。英文是他的第二語言,怎麼也沒法同美國學生比。若從個人條件看,他是不可能競爭到這個位置的。
除了感謝神,他還能說什麼呢?
(八)
1994年3 月,馮鍾盟拿到了會計學碩士學位。雖然發了很多求職信,仍一無所獲。畢業後,他重操舊業,又開始了送報生涯。
十月,他去波士頓,在一家鐘錶店當了修錶工。
他喜歡陽光明媚的地方,十一月,俄亥俄早已冰天雪地了,矇朧中,他感覺上帝要他去西海岸,於是,他一個人開車西遷了。
從俄亥俄到洛杉磯有2500英哩的路程,他一路禱祈著,歌唱著,高高興興地翻雪山,過草地,幾天之後,開到了陽光耀燦的洛杉磯。
來到這個舉目無親的大都市,他一點不覺得孤獨,他知道,哪裡有上帝的兒女,哪裡就有他的兄弟姐妹。他找到了教會,找到了家。
半個月之後,他再一次看到了上帝的預備:
在一家服裝進出口公司,他得到了一份會計工作。
我輕輕噓了一口氣。
彷彿電影中的特寫境頭,我的思緒停頓在三張疊印的畫面上:那個爬行在窗洞下的孩子,那個初次登臨西岸的年輕征服者,以及,今天這個訴說上帝恩典的基督徒。我看到了一個人成長的歷史,彷彿閱讀一位母親記錄孩子成長的筆記,我的心被那份良苦的愛心觸動了,我輕輕地對他說:
“你真是活在神的恩典中。”
他點點頭。道別的時候,他突然問我:
“知道我最喜歡做什麼事嗎?”
我停了下來,望著他。
“我最喜歡開車去接人到教會來!”
我微笑了,我覺得站在面前的不再是個狂傲的征服者,而只是一個匍匐在上帝腳前的孩子……